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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剧照)

频道:娱乐八卦 日期: 浏览:1294

几年前,我一直有个想法,把自己童年时期在农村的生活记忆陆续写下来。记忆里,有老屋、爷爷,有田野、池塘、黄牛,有小伙伴、跳沙包……还有那时村里唯一的文化娱乐——露天电影。

这些记忆也零星在一些文字中写过。但对露天电影话题,迟迟没动笔。当年在村里观看露天电影的场景虽然清晰如昨,甚至都记得电影放映员的名字、一些电影的名称,以及嘈杂的父老乡亲。我却找不到合适的线索去写,更唯恐写出后,一旦词不达意反而破坏了记忆里的画面。

今天收到朋友“今夜月”的新作《阿放》一文,读罢,内心有点沉甸甸,同时豁然一亮。沉甸甸,是因为文章的情节令人唏嘘,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豁然一亮,是对这篇文章的写作手法非常喜欢。

文章以江南乡村一个电影放映员阿放的一生作为主线来写,总体架构分为四部分:阿放名字的由来;阿放放电影;阿放相亲;阿放死了。结构严密。表明写的是一位乡村小人物对电影的热爱甚至迷恋,深层却映射出一个时代乡村文化的变迁历程。

这个时代变化之快,思考的速度远远难以企及。小时的乡村,有露天电影,有赤脚医生,有许多仪式,以及其他风土人情。时间在走,这一切在变,要么减少,要么消逝。

当然,也有很多新事物在快速增加。只是,那种慢悠悠的生活节奏,也许永远难以回来。正如许多消逝的古老民歌一样,谁还会为一曲原始粗粝的吼唱而感动呢?岁月留痕,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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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每个人都像一颗砂砾,被岁月裹携而来,又被岁月裹携而去,有的人在透明的时光里留下了划过的痕迹和声音,有的人则什么都没留下。——题记

阿放真实的名字叫郑建方,他的母亲叫他阿方。

听村里的人说,阿方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亲要饭流浪来到了这里,村里有个五保户收留了他们,后来五保户死了,他们就留了下来。

阿方天生有些憨,不大说话,问他什么事,都先嘿嘿地笑。那会儿家里都靠挣工分生活,别人家的孩子到十多岁的时候就能跟着家里人出工了,挣个“半工”,可是阿方学做活很慢,学会了做起来也很慢,人都嫌他干活不得力,不愿和他同组,村里就给阿方家评了个特困户,书学费可以全免,那样阿方居然一直念到了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后,阿方还是不大会做活,正赶上村里买了台电影放映机,准备选个放映员,村长和书记各自推荐了自己家的亲戚,下面办事的发了愁,思量再三不能定夺,后来有个人提醒说,这个活是不是得有点文化的才行?大家一拍大腿,不如就让阿方当放映员吧,他好歹是个初中毕业生,还可以谁都不得罪。

就这样,阿方当上了村里的放映员。说也奇怪,阿方学什么都慢,学放电影却出奇得快,去区里的文化站学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而且还把电影放得像模像样的。

每次他都要走二十几里路去区文化站,然后背着几十斤重的胶片盒子回来,一进村,就有孩子在后面跟着,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电影今天能放?”“放啥电影?”“是打仗片吗?”然后就各自跑回家去通报,边跑还边喊“阿方放电影啰——,阿方放电影啰——”

那时候,阿方的脸上也总是特别的神气,自豪得嘿嘿地笑,仿佛自己背上背着的是整个村子的希望,后来放电影的阿方就直接被叫成了“阿放”。

开始放电影都是露天的,每次要放电影,阿放就早早地吃过晚饭,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去到村委会外的晒场上,先从村委会里搬出个桌子,再把机子从村办公室里扛出来,连同胶片盒子一起放在桌子上,并一脸严肃地训斥边上猴儿似的手脚不停的孩子们:“不许动!这些东西可不许动!”

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剧照)

于是,孩子们都用好奇眼神看着那些东西,用崇拜地眼神看着阿放,看他在对面的两棵高高的梧桐树间拉起布幕,接好电线,架好机子,调好放映镜头位置,又用一块大红布把机子盖上,远远看去,机子像蒙了红布的新娘。

天没黑透,电影是不能开始放的,阿放就会放一些电影里的歌,有大人们喜欢的《驼铃》,也有孩子们喜欢的《闪闪红星》。那会儿阿放就静静地坐在放映机边上,看着西边的落霞渐渐隐去,看着人们搬着凳子渐渐地聚拢,他脸上的表情近乎虔诚。

终于,人到得差不多了,天也黑得要透了。阿放关掉了灯光,揭去大红布,人们开始安静下来。阿放会很标准地说一句话:今天放映的电影是……,下面请大家观看。

打开机子,伴着胶片走下去的“沙沙”声,阿放也会专注地看着电影,只有中途换胶片的时候,又能看到阿放的身影,稍微久点,人们就会一齐盯着他,生怕出了什么差池看不到电影的结尾。

偶尔,有人会因为摆放凳子的事情起小摩擦,大家看着发生争执的人束手无策,那时候阿放就会板起脸说:这么吵怎么放电影?!再吵就不放了!看着整整一晒场的责备的目光,争执双方也就泄了气,沉默着坐了下来。

没多久,村里在晒场边上建了个礼堂,里面都安装上椅子,谁先到谁先坐,就不会再有争执的事发生了。

那个礼堂很大,坐得下全村的人,楼上还专门仿照区里的电影院,弄了间放映室,那样阿放就不用每次放电影都把机子搬进搬出了,那间放映室的钥匙阿放可宝贝了,放哪都觉得不放心,睡觉也挂在脖子上。

这样过了几年,看着和阿放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结婚成家了,阿放的母亲着急了,央求人在邻村说了个媒,对方听说阿放是个放映员感觉比较满意,就说下次放电影的时候来相亲。

那晚放的电影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姑娘来了,就坐在阿放的边上,放电影的时候姑娘想和阿放聊聊电影里的情节,可阿放说了句:看电影时不要随便说话。就这样把姑娘给气跑了,然后阿放就成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又过了几年,村里就和买放映机的时候一样买了台21寸的彩电回来,放在了大礼堂里,不用拉布幕,不用换胶片,只一按,就能看到,而且花样还特别多,每次节目看不清楚就会有人自告奋勇地爬到礼堂顶上转天线,清楚了就会有人在下面一齐喊:好勒!好勒!

就这样,阿放又只好在露天放电影了。那年春节的时候,天特别冷,阿放赶在区文化站放假前去换好了胶片,还像住年那样让阿妈早点做年夜饭,吃完好去放电影,他照常拉起布幕,架好机子,等着人们聚拢来。

冬天的风很冷,看着人们来了,又都进了大礼堂,阿放脸上的光彩渐渐地消失了,他第一次看着人们说:今天电影很好看的……可是留在外面的人们还是廖廖无几,那晚阿放还是放了电影,放电影前他还是说:“今天播放的电影是《女附马》,下面请大家观看。”

看到最后,只有母亲陪着他了,放完的时候,听着边上大礼堂里面热闹的声音,母亲一边帮阿放收拾东西,一边说:“阿方,以后就不放电影了吧。”阿放没说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块银幕就比不过只有窗户洞大的电视。

又过了十多年,村里的电视也没人看了,因为家家户户的都有了自家的电视了,大礼堂就这样闲置了。

有段时间,阿放又想放电影,走了二十几里路去到区文化站拿胶片,区文化站的人都已换过了,没人认得他,他拿出那个当宝贝般藏着的放映员证给那些人看,那些人都笑了,说这年代谁还那样看电影啊,电影院里都用上数码的机子了。

阿放很想去电影院里看场电影,看看什么是数码的,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电影院,一问一张电影票要卖几十元,阿放呆了,自己放了那么多年电影,可从来不卖票啊。

回来后,阿放就不大说话了,有人问:阿放,什么时候放电影?他也不再嘿嘿地笑了。

后来,村里办了个织布厂,那个大礼堂就成了织布机轰响的地方,楼上原来的放映室就被隔成几间小间,用作厂里女工上晚班时休息的地方。

有一晚上,一女工睡梦里感觉有人在房间里摸索着什么,就大喊有贼,楼下值班的男机修工闻声上来,抓到后发现是阿放,他也似乎被吓到了,只会说一句话:阿妈想看电影。

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剧照)

阿放在派出所呆了二天后回到家,看着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母亲,他哭了。

母亲走了,阿放开始喝酒,每次喝醉了,他就又会跑去礼堂的楼上,不说话,光是拼命敲门,仿佛那里有着他最最渴望的东西。然后村里开始有人说,阿放是不是做光棍做得太久了,心理不正常了,所以老想跑去女人住的地方。

弄得那些女工也不敢在楼上住了,家里的男人不得不在午夜上下班的时候接送自家的女人,以前大家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怨恶阿放,有时候还会和他开个玩笑:阿放,什么时候放电影?但现在女人们躲着不说,男人也开始觉得阿放讨厌了。

因为屡教不改,又不能对他怎么样,阿放成了让村里头疼的人,知道些过往的人甚至埋怨起死去的五保户,怎么就收留了这样一个人,那些翘首等待阿放放电影的快乐时光似乎从他们的记忆里消失殆尽了。

村里有人出了个主意,那边新建的公墓园不是没人愿意看守吗?不如试着让阿放去吧,阿放虽然人不大灵活,但对交待他的事还是一根筋的完成,就像当年放电影那样说不定还真能守好呢。

阿放果真去了公墓园,村里自然清静了。也就不大有人去想他怎么样了,只是偶尔听人说,他在那挺自在的,去那的人都会带着祭拜用的酒啊菜啊,祭拜完又不会带走,他可以随便吃。

有一天,村里接到电话说阿放死了,就死在公墓园里的那间小屋里,村里派人用辆拉稻子的平板摩托车把阿放拉了回来,去拉的人说,一股子酒味,肯定是酒喝多了,酒精中毒死的。

在通知了殡葬车后,几个人打算给阿放洗洗换套衣服,算是入敛。解开上衣时,发现他的脖子上挂着个钥匙,以为是公墓园里小屋门上的,就顺手拿了下来放在了一边。没人知道,那是村里大礼堂楼上那间曾经存在过的放映室门上的钥匙。

村里人在茶余饭后议论了几天,没过多久,阿放就不再被提起。那把钥匙也不知被丢落到了什么地方。

(本文前两幅图片由作者提供,其中字画照片由作者题写,其余照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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